21

吃了午飯，田清澄留下唐思源在家裏休息。

她給唐思源講述自己小時候的樂事，帶他領略自己的成長軌跡。

突然，田父在樓下喊道，“澄澄，我記得周家有釀好的黃酒，你過去取一下，今天晚上帶你們吃螃蟹。”

田清澄牽起唐思源的手，道，“歐克，那我們去了。”

田父蹙眉，不舒服道，“這麽大個人，還像個小孩子一樣手牽手，被別人看了還不笑話你。”

田清澄不怕笑話，但看田父臉色不對，看了看唐思源。

唐思源對他她頷首。

田父臉色頓時更不好了。

田清澄這才慢慢的走出去，出門往外面走了幾分鐘，在看不到她的死角位置，她眼眸微微瞇起，飛快閃到側面，跳過欄桿，利落越過後門，從落地窗又重新返回到自己家中。

什麽黃酒螃蟹的，田父三高好多年了，田母從來就不讓他碰這些東西！

真當她還是不懂事的小孩子嗎？

只不過是支走她的小手段罷了。

田清澄還不至於傻到和自己的父親作對，於是表面順從，實則聰慧的拐彎抹角去探求田父真正目的。

她從不坐以待斃。

田清澄踮起腳尖走到二樓，意外的發現田父和唐思源坐在二樓小茶廳裏，她趕緊像做賊一樣，靈巧的進了自己房間，再從自己房間走到陽臺上，悄咪咪的靠近小茶廳。

田父問道，“你家在哪個地方？”

“平縣。”

“平縣呀，挺懷念的名字，我年輕的時候去過，那裏山很多，爬蟲更多，當地人喜歡上山去抓一些蛇、蜈蚣之類的，曬幹拿去賣錢，那年我十八歲，去收購這些東西制作藥酒，當地交通不方便，我從這個村走到那個村，路上的時間需要兩三天，要是下雨，就更難走了，兩只腳都是泥巴，現在應該好走了不少吧？”

“是的，政府現在很註重農村建設，到處在修水泥路，走到哪裏都很方便，不過……若是太靠近深山老林，就只能放棄了。”

挺和平的嘛！那為什麽還要把她支走呢？

田清澄蹙眉沈思。

“我是個生意人，難免顧不到家裏，清澄是她媽照顧長大的，她從小到大，都很乖巧，沒讓我們操過心，有一段時候，她媽會向我抱怨，說清澄對她一點也不親熱，明明外表是個小公主，內心卻是個冷小子，翅膀還沒有長硬呢，就迫不及待的飛出去，毫不念家，”田父笑道，“她媽總擔心她，說清澄這樣不遭人喜歡，沒幾個男的會喜歡比自己還強硬的女孩，但我卻很喜歡她這樣的性格，和我年輕的時候一模一樣，我對她媽說，無所謂！我們這樣的家庭，即使她一輩子不嫁，都能讓她不愁吃穿，為什麽要因為別人的喜好，而讓自己的女兒委曲求全呢？我的孩子，不應該把自己的幸福交到別人的手中。”

田清澄神魂一震，心中極為震撼。

這是她第一次聽父親如此評價她。

田父又道，“她很少操心自己的吃穿用度，因為她用的一切都有專人為她服務，給她，她就用，這一切對於她來說，是如此的理所當然，她不會關心這些到底花費了多少萬，也從沒想過到底有多少人為她服務，而這些，對於你來說呢，唐思源，我叫你小唐吧，你給得起她嗎？”

唐思源靜默著，沒有說話。

“有一句古話說得好，寧欺白頭翁，莫欺少年窮，我也是從窮人慢慢發展成現在偌大的家業，所以我從不小看年輕人的潛力，也許五年、十年、二十年，小唐會慢慢的成為唐先生、唐老板、唐總，但現在……平縣，我不知道貧困百縣的名單上有沒有它，但我不得不懷疑，以你現在的條件，除了能帶給清澄吃苦的機會，還能帶給她什麽？”

唐思源道，“伯父您是在勸我離開清澄嗎？”

“伯父這麽一大把年紀了，早就是個墨守成規的現實人，我知道，清澄喜歡你，你必然有你的優秀之處，但這不足以成為我支持你們兩個人在一起的理由，正因為伯父以前是個窮人，所以懂得窮人的悲哀，小唐，若是你真的喜歡清澄，就更應該站在她的角度去思考問題，這樣的你除了給她帶來困擾，還能帶給她什麽？”

“我會全心全意的愛她。”

“愛最基本條件是良好的物質基礎，五千元是你一個月的花費，但對於清澄只能購買一條裙子，小唐，面對這樣的清澄，你現在能接受，你能一直接受嗎？”

“伯父又怎麽知道我會一直原地踏步？”

“原地踏步是一種讚賞，實際上能不隨著年齡放縱倒退就很不錯了。”

“伯父見識廣閱歷豐富，為了給我留下臉面，特意避開清澄找了這樣一個好機會和我溝通，在您的心裏，大概在想，我這個毛頭小子也太不知天高地厚，竟然敢肖想您的寶貝女兒，想得更壞一點，甚至還會認為我別有用心，以愛的名義另有所圖，通過清澄竊取您的財富資源，以至於您對我不屑一顧，卻還要保持儀態心平氣和的勸我，這讓我感謝和佩服您。”

“哦？”

“伯父說的沒錯，現在的我能帶給她的只有困擾，我家徒四壁，買不起五千元一件的裙子，也心高氣傲，不屑於用其他人的錢來養自己的女人，也許一不小心，就成了您口中放縱倒退的那一類型人物，每個月拿著微薄的工資，過著苦逼的日子，想要積累您這樣的財富，時機、運氣、能力缺一不可，誰也不能保證我就一定能成功，因為我本身就是一個小人物而已，但小人物就不能帶給別人幸福嗎？我喜歡清澄，清澄喜歡我，現在我們想要在一起，是因為我們彼此吸引。也許有一天，她嫌棄了我，認為我給不了她想要的，從而離開我，我也心甘情願，但只要她跟著我的一天，我就會全心全意的愛她，將我最好的給她。”

“呵，說的好聽，”田父冷冷道，“我是男人，男人的花言巧語對我沒用，這麽會說，怪不得你把清澄迷得暈頭轉向。”

唐思源苦惱道，“難道不是清澄把我迷得暈頭轉向嗎？”

田清澄掩嘴偷笑。

這個家夥，居然在她父親面前說這種話！

田父拍了一下桌子，怒道，“唐思源，我可以很肯定的告訴你，你給不了清澄想要的，我也不會同意清澄和你在一起。”

唐思源認真道，“伯父，您又怎麽知道，清澄想要的到底是什麽。”

“我自己的女兒我不知道，難道你知道！”

“伯父……”

“行了，不用說了，你能說會道的，我也不和你辯解這些，總之，希望你有自知之明，能夠遠離我的女兒。”

田清澄聽到了田父拉椅子離開的聲音，伸了伸頭，恰好和唐思源一雙憂郁而蒼然的目光對上。

她眨了眨眼睛。

他也跟著眨了眨。

呆楞楞！傻乎乎！怎麽會有這麽可愛的表情！

等田父徹底走遠，唐思源壓低聲音問道，“你不是出去了嗎？”

田清澄莞爾，道，“明知道他是想支開我，我難道不能有後招？”

唐思源笑了笑，心事重重，沒有說話。

田清澄想到田父的那些話，也難得沈默了。

田父的想法和她不一樣，他並不讚同他們兩個人的結合，以一種全盤否認的態度。

“你相信我能帶給你幸福嗎？”

“相信啊！”她理所當然道。

唐思源柔軟的笑道，“你爸爸都不相信，你怎還這麽自信。”

“即使全天下所有的人都不相信，我也應該相信你，因為你是我看中的男人吶！”她笑瞇瞇道，“告訴你哦，我看人的眼光可準可好了！更何況，幸福這種東西，難道不是自己給自己的嗎？”

田清澄狡黠如狐，踮起腳尖點了點唐思源挺直的鼻梁，道，“我這麽有自信，根源是你，你讓我相信，跟著你有肉吃！”

唐思源勾勒起帥氣的笑容，用自己的鼻梁親昵的磨了磨她的鼻尖，道，“所以我就更不能辜負你的信任了……”

“必須的，到時候我手中捏著鞭子，你偷一下懶，我就抽一鞭子，劈裏啪啦的，看你後悔莫及。”

“好兇悍的小姑娘，這才剛見家長呢，就已經想好收拾男朋友的後招了。”

“你又不是第一天認識我了，更兇悍的，還在後面呢！”

他們又愉悅的笑了，像是兩只百靈鳥，笑聲愉悅而輕快，嘰嘰喳喳的好不活潑。

這兩個小傻子，完全沒看到身後那黑著臉的田父田母。

傍晚，田父主動開車將兩人送到學校，先送走唐思源，再送田清澄。

註意到田父沈悶的神色，田清澄開口道，“爸……”

田父道，“你先聽我說，你非要這個唐思源？”

“我喜歡他。”田清澄確認道。

“他就是一個小白臉！你和他談戀愛我同意，但結婚我絕對不允許！”

這種新潮的話讓田清澄驚了一下，問道，“為什麽？”

“清澄，你的丈夫應該是個和你旗鼓相當的男人，也許他不會給你提供幫助，但至少，他不能拖你的後腿，這個小子，他除了一張臉，還有什麽能力？我之前一直覺得你是個很理智的人，我很相信你能處理好自己的事情，所以關於你的生活我從不插手，但現在，我嚴重懷疑你，談了一場不知所謂的戀愛之後，就將腦袋給談糊塗了！”

往往最能傷害自己的是最親近的人，這句話真沒說錯。

田清澄的心被狠狠的紮了幾下，她苦笑道，“您就這麽看不起他嗎？”

“不是我看不起他，這是事實！清澄，世道早就變了，他那樣的家世，即使個人再能幹，這個社會也會毫不留情的教育他，讓他學會什麽叫現實！”

“所以您現在是在用您幾十年的資歷，來告訴我這個社會的無情和現實？”

田父楞了楞。

田清澄又道，“到底是這個社會真的現實呢，還是您覺得這個社會現實？我記得您曾經說過一句話——輸不可怕，可怕的是怕輸，那麽現在是不是可以變成——現實不可怕，可怕的是把現實當成人生的全部……”

田父惱羞成怒，道，“你這麽做，你當我是為了什麽？”

田清澄安撫道，“我知道，爸，我沒有想和您對著做的意思，我只希望您能支持我的決定。”

田父斷然道，“不可能！”

“您以前做面試官的時候，還會和每一個面試者進行親切的交談，覺得不錯的再吃上一頓飯，把每個人了解透徹了，再來決定合適是否，可今天，您根本就沒有了解過唐思源，就已經把他全然的否認，爸，這樣對我來說，對他來說，適合嗎？”

田父嘆息，低沈道，“清澄，說再多，也不會影響我的決定，這是為了你好，以後你離他遠一點，再不允許你們近距離接觸！”

“爸！”

田清澄不懂，在這件事情上，田父怎麽如此堅持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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